（二十）有心人

阳光透过玻璃窗照在于雨朋脸上，亮亮的暖暖的。他睁开蒙松的眼睛，坐起来。怎么回的家，怎么上的床，怎么脱的衣服，都不记得了，只记得喝醉了洋酒非常难受，有种把胃吐出来的冲动。

于雨朋起身拿过衣服，取出里面的手机，传呼机。

手机没有未接电话，传呼机有留言。用手机打通126传呼台复机，里面传出传呼台小姐温柔的声音：“您好，杨小姐昨晚二十二点五分时给您留言，说劫标的事情差不多了，请您今天中午约她吃饭，她爱你。”

于雨朋知道劫标的事情重要，赶紧起床洗涑，换了衣服仍然得先去公司转一圈，确定正常运作再去找杨洋。

中午十一点半，于雨朋开着车往城里走，边走边拨通杨洋手机：“喂，洋洋，在哪儿？”

“我在六府街呀？等你请吃饭呢！咯咯咯……”杨洋今天心情相当不错，不管怎么说今天也算是升经理了，还拿了十万块奖励，最重要是拿到帮助于雨朋的材料。

“哦，是不是上次咱吃火锅的地方？”于雨朋猜着，朝着六府街方向开去。

    “是啊，二楼，包间名字是——”杨洋说着走出包间看了看，甜美地笑笑说，“名字叫四季恋歌，跟咱俩正好般配，咯咯咯……”

“呵呵，好，记住了，你要饿先叫东西吃着，我很快就到。”于雨朋说着脚下加了点力，这辆本田商务车比之前那辆三手普桑提速快的多得多。

“才不要呢。”杨洋甜甜的说着，脸上笑成了花，“不过我可以先点菜，等你来了很快就能吃，嗯？就这样，开车慢点儿，拜拜！”

“拜拜。”于雨朋收起手机继续认真开车。

于雨朋把车子停好，快步走到火锅城招待大厅，还有很多人排队等座。忽然间一个穿制服的女公安闯进他视线，就是上次从老城区分局把他送回公司的那位，笑着走过去打了个招呼继续上楼。

“于老板，请等一等，请问你们是几个人一块的？”说话的是女公安的朋友，是个大约三十岁出头的女人，中等个子偏瘦，眉清目秀，扎着马尾，身穿蓝黑色职业装，举手投足间带着几分优雅。

“哦——我们两个。”于雨朋不喜欢与陌生女人搭讪，碍于女公安面子，才停住微笑看她们。

“呵呵，我们也是两个人！那介意拼个桌吗？”那女人说的很文气，一只手还在背后拉了拉女公安，眼睛却是盯着于雨朋的脸，“你看，今天这儿的人特多，我们晓芸下午还要上班儿。”

“这样啊？不知道方便不方——”于雨朋犹豫了一下，想着应该给杨洋打个招呼，虽然她平时善解人意尊重还是要有的，却被那女人打断。

“方便，当然方便。”那女人打断于雨朋，又看着女公安，“晓芸，哦？”

“这样不太好吧？”女公安不好意思的看于雨朋，看得出他表情里有些为难，压低声音说，“嫂子，人家还有人呢，咱还是排队吧。”

“既然这样，两位请吧。”于雨朋不好太不近人情，说着看向服务员，“二楼，四季恋歌！”

服务员笑着点头，领着三个人顺楼梯朝上走，边走边说：“您的包间是四季恋歌对吧？这边请！”

于雨朋笑了笑，先让那两个，他走在最后。

到了门口，女公安第一个进房，刚进去就被杨洋从后面一把抱住。抱住的同时也发觉抱错人了，连忙往旁边躲，两人都弄了个大红脸。

杨洋尴尬地坐回自己位子，羞涩地瞪了一眼后面的于雨朋，心里埋怨到：怎么带人过来也不先打声招呼？真是的！于雨朋顾不得尴尬赶忙跟双方作介绍，但他却连两人姓什么都不知道，只好说刚在楼下凑巧遇到朋友排队，临时决定带她们上来一起吃。

女公安则红着脸连声说“不好意思”，接着向杨洋介绍：“嫂子，刚才真是对不起！我叫梁晓芸，你喊晓芸就行，在市局刑侦队工作。”说着一指旁边坐着的女人说，“这是我嫂子，温燕娟，在省办公厅秘书办做事，打扰你们真不好意思啊！”

这时温燕娟站起来说：“于老板，这是嫂子吧？打扰二位的甜蜜时间，真是——抱歉抱歉！”

“两位既然是雨朋的朋友，也就是我的朋友！别客气！”杨洋也赶忙站起来客气，“二位快请坐吧，大家都是年轻人，别太客气，叫我杨洋好了。”

杨洋说着走到门口叫来服务员，转身对于雨朋说：“雨朋，快招呼你朋友，看二位喜欢吃什么，再加几个菜，咱喝个什么？”

梁晓芸和温燕娟刚坐下又站起来客气，最后于雨朋替她们点了几个素菜，又要了瓶红酒，几个人说说笑笑的吃着喝着。一顿饭下来，还真的像好朋友似得。

吃完饭，于雨朋和杨洋又把她们送到市局门口，客气几句才离开。

两人到了“Manity of malacca”咖啡秀，仍然坐在靠窗位置，有侍应已经认识他们，很快就给他们把咖啡和小吃碟摆上了。

闲聊了一会儿，杨洋从包里拿出一个资料袋，放桌上推到于雨朋面前，努努嘴说：“看看吧。”

于雨朋打开拿出一沓照片，仔细地翻了翻，大部分都是账目，从账面看明显是入不敷出。再看后面还有蔚蓝天空两个董事一个助理的名字和受贿数字，忍不住笑了，杨洋看在眼里也觉得欣然。

“朋，咋样？够专业吧？”杨洋仰起脸靠近他，等着他的表扬。

 “呵呵，小杨同志，您是破案的吧？”于雨朋故意学着似像似不像的淮南话说，“过劲（厉害）！这小妞儿足事滋啦啦地（小姑娘做事棒）！俺垛着找烧锅地就找您这号（我什么时候找老婆就找你这样的）！”

“咯咯咯咯……”话音未落就把杨洋逗的合不拢嘴，好一会才笑着说：“于先生，就你这醋溜淮南话也敢出来混？见旁人千万别说认识我！阿扎人（恶心人）！咯咯咯咯……”

两人闹了一会儿，她才收住笑，一本正经地看着他说：“朋，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？”

 “嗯——打蛇打七寸！”于雨朋思量着说，“我打算一会儿就直接去找这三个其中的一个，就这个副总吧！大多数时候，越是直接就越见效！”

“好，那咱现在就走！”杨洋立刻站起来。

 “你也去？你一个女孩儿！不合适吧？“于雨朋犹豫了一下，“你还是回去等我消息吧！”

“你敢小看女孩儿！毛主席说，女人能顶半边天！”杨洋把脸一扬，幽幽地说，“再说了，破案高手不去谁来保护你这个——”忽然把话锋一转，“哎，那个刑侦队的梁晓芸是怎么回事儿？还有那个省长秘书！你——什么时候搭上她们的？啊？老实交代！”

“洋洋，你别想歪了。”于雨朋感觉这表面像玩笑话其实不是开玩笑，醋意非常的浓！赶忙解释，“根本不熟悉，就连她俩的名字今天也是头一回听。就是凑巧遇到，又拼桌吃个饭的事情，真没别的。”

于雨朋这话说的还真没错，可杨洋怎么会信呢？小嘴儿立马撅起来老高，说话语气反倒是温和了些：“你就好好儿装！火锅城那么多人，她们怎么都不去拼？就拼你的桌？谁信啊？”

于雨朋愈发不敢放松了，赔着笑解释：“她们找我拼桌，那是因为梁晓芸跟我认识——”

 “看吧看吧，一会儿就招了！继续交代！坦白从宽抗拒从严！”杨洋板着脸，像极电影里的审问。

 “呵呵，让我交代什么呀？今天之前我都不知道她俩叫啥名字，在哪儿上班儿！”于雨朋脸上写满了无奈。

“好了啦，说说呗。”杨洋硬的不行又来软的，“你看，我又不向你家那人告状。再说了我是帮你分析案情，那女的整天跟坏人打交道，该多狡猾啊？”

“再狡猾也没你狡猾！”于雨朋刮了一下杨洋的鼻子，扭头喊买单。

付了账，两个人挽手往车跟前走。于雨朋真怕杨洋心里留阴影，轻声说：“哎，我跟她们真没什么，就是前阵时间跟人发生误会闹进了分局，完事儿凑梁警官车回公司的。”

“哦——？原来你进去过！还不老实交代？罪名是不是拐卖良家妇女？”杨洋明白真是吃干醋，就把话锋一转变成真开玩笑。

“行了，我的好洋洋！别玩儿我了！”于雨朋上车发动引擎，“我是什么人你还不知道吗？”

随着一阵“咯咯”笑，杨洋在于雨朋脸上“嘙”吻了一下，轻声说：“开车，目标洛成***开发集团！”

于雨朋笑着摇摇头，对于她的善变还没有完全适应。但跟她在一起有种无法形容的愉悦，虽然面对妻子秦婉玲时有深深的愧疚感，只要一想起她，再枯燥的心情都能瞬间变成春风拂面般舒畅。

洛城市公安局刑侦队队长办公室，梁晓芸坐在办公桌后面发呆，还在回想刚刚与于雨朋分手后，和表嫂温艳娟的一席对话。

下车没走几步，温燕娟就开始观察梁晓芸，脚底下并没有放慢。因为今天她是到洛城办事情，待会儿回家收拾东西还得回省城，明早正常上班。走着走着就冒出一句：“晓芸，你觉得这个于老板人咋样？”

“怎么着？看上人家啦？不怕我向表哥打报告？”梁晓芸只有跟自己家人说话才露出一口京腔。当然她也知道表嫂绝不会对丈夫以外的男人动心，才故意开玩笑的，因为她明显听出来表嫂语气不对，很可能要往她身上扯。这也不能怪表哥表嫂，由于她早到结婚年龄了还没谈过对象，她父母和亲戚早就着急了。

“打我报告？呵呵，他对你有意思才是真的。”温燕娟笑着撇了梁晓芸一眼。

“你胡说啥呢？没看人于总已经有爱人了？”梁晓芸不想让温燕娟说这个话题，是因为她对于雨朋有些好感，从第一次见就觉得他忠厚不显呆板，隐约有股豪气。今天这顿饭也在暗中观察，愈发觉得他豁达还不失含蓄，但她并不抱太大希望，两人处的行业没什么机会接触。

“呃——我看不太像。”温艳娟的看法不一样，“你没看一进门那个杨小姐抱住你的样子！那亲热劲儿！哪有两夫妻到火锅城亲热的？肯定不是夫妻，至少还没结婚。”

这句话说出来把梁晓芸也吓一跳，她搞刑侦工作的都没往这方面想。虽然觉得温艳娟分析的也有道理，但不能完全否定两人的关系，即使不是夫妻也不能排除有婚约，敢在公共场合做那种亲密举止绝不会是泛泛之交，换她就算结了婚也做不出来。

“哎，想啥呢？”温艳娟见她没出言怼不由得扭头看她，“是不是也有点儿意思？不敢开口？”

梁晓芸不说话反而加快步伐，一方面感觉脸发烫，再一方面不想让表嫂继续说这个没希望的话题。

“有啥好抹不开的呀？都二十一世纪了！”温艳娟赶上她接着说，“改天我给你问问，只要他没结婚咱就有机会。”

“不理你了！我上班儿啊！”梁晓芸脸更红了，丢出句话就快步奔向办公室。温艳娟看着她的背影笑了笑，继续朝前走，要穿出市局后门左拐才是省直属机关家属院。

“叮铃铃铃……”“叮铃铃铃……”连续的电话铃声提醒梁晓芸这是上班时间。

“喂，我是梁晓芸。哦，是郭局啊。”打电话的是她的顶头上司，主管刑侦的郭副局长。

“晓芸啊，这马上到年底了，你们也要动起来啊。”电话里郭副局长习惯性的打官腔，语气却相当温和，“目前本市最大的隐患就数龚兴龙那帮人。虽然没有确切证据，但防范工作还是要落实好，最好是安排人长期盯着他，包括他手下、亲戚、朋友、客户都有必要要密切关注。这个，让大家都勤快点儿，该蹲点儿蹲点儿，一定要确保他们不会在年底年初这段时间惹事。就这样，我就说这几句。”

“是，郭局，我一定认真落实！”梁晓芸严肃地说，面部的表情冷的像挂霜。一旦进入工作状态，她整个人时刻处于认真严肃、客观务实的角色之中。

“这个啥，晓芸啊，老方最近还好吧？”电话那端的郭副局长正说着，旁边有人说话，就干咳了一下，“就这吧，替我给老方带好，说我过几天闲了去找他下棋。呵呵，先不说了，再见！”

“是，郭局，再见！”梁晓芸放好电话，拿起旁边的文件。她明白郭副局长一直很重视政绩，是出了名的逢年过节加把火。对她这么说话算是很客气的，明显是看她表哥、表嫂面子，她表哥是省委常委兼政法委副书记方正之，表嫂温燕娟是庞副省长的秘书。

梁晓芸认为可以找于雨朋谈谈，说不定这段时间龚兴龙跟他联络过，通过他或许能接近龚兴龙。

于雨朋和杨洋来到洛城***房地产开发集团一楼大厅，门口挂着蔚蓝天空项目的广告，一个保安拦住了他们：“二位，请问你们找谁？”

“我们找万磊万副总。”于雨朋微笑着说。

“对不起，请二位到前台登记预约好吗？”保安说。

“预什么约？”杨洋在旁边搭话，用一只手指着于雨朋，“这是万磊他表弟，我是他表弟妹，是他妈叫我们来的，他敢不见？”

“啊？对不起！对不起！”保安看杨洋说话语气比较硬气瞬间没了横劲儿，转身冲前台喊：“王小红，他们是万总的表弟表弟妹，要见万总！”

“喊什么喊？万总去董事长家开会还没回来，刚还有姓吴的找他，人不在我有什么办法？等着吧！”

“看吧！人没在，就说他不敢不见咱！”杨洋故意掐着腰，还真有点像个市井刁妇，“哎！我说那个小红的！你们董事长家在哪儿？”

“只知道在万象城别墅区，具体的我也不清楚，我一个小职员。”接待员王小红弱弱地回答。

那位叫王小红的当然知道具体地方在哪，可她没胆量说，还真怕这两人莽莽撞撞到董事长家找人，那她的饭碗非砸不可。猛一看他们嚣张的样子也知道不是好惹的主，只好对付过去。眼看着两人消失在大门口才稍微放心，回前台继续工作。